“在中科院固体地球物理专业就读的博士，为什么想要回涞源种地搞有机农业?”半年来，有很多人问过崔起华同样的问题，“家乡情怀”是他的统一答案。再具体一点说，生活的经历、疫情的助推，以及河北涞源当地的支持都在为崔起华实现“家乡情怀”推波助澜。但当这位物理学博士生真的跨界来做这件事的时候，即便想法落地之后顺利得就像是开了挂，但在耕作中他说自己看上去更像个小学生，“做农业比我想象中更难”。

崔起华。受访者供图

一场疫情“留住”博士生

固体地球物理学，是一个介于物理学、空间科学、海洋科学以及地质学之间的交叉专业，也是个新兴的边缘学科。29岁的崔起华是中科院的在读博士生，正常情况下，一年后崔起华便能毕业。

在寻常的人生预设中，这位中科院物理学博士生的人生轨迹并不会与农业有太多交集。即便崔起华曾经有个藏在心里的想法，“我的家乡涞源是国家级深度贫困县，我觉得根儿上的原因是还没有找到特别适合发展的产业。家乡农村老百姓多依靠种地维持生计，但收入非常有限。”崔起华说自己在农村长大，加上一些幸运和努力，走出大山，改变了自己和家族的命运，“那有没有可能为家乡做一点事?”

所学专业几乎帮不上实现家乡的脱贫梦，但是生活经历给了崔起华一些小灵感。他说，涞源小米有名，逢年过节总有朋友托他买一些回京，不施用化肥农药是对方唯一的要求。“但其实在北京，超市里的有机产品不少，我曾经问过朋友为什么不直接从超市买，才知道原来最大的顾虑在于不信任。”这让崔起华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做有机农业的种子，“想能实实在在帮到乡亲们，让他们有尊严地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同时也想解决信任的问题。最初的想法是做一个可以全程监控的有机农场。”

这颗种子并没有很快发芽，直到今年上半年，崔起华因为疫情被留在了村里。今年春季，北京的高校没有如期开学，这倒给了他将想法变成现实的契机，漫长的家乡生活像是给种子浇了水，“好不容易有了时间，不如就试一试?”

想法落地之后就像开了挂

选择有机种植，也是选择了“hard”模式，入门便很不容易。有机种植的条件苛刻，不止限定在种植过程中不使用化肥农药，一般情况下，土地还需要3年以内没有使用过化肥农药。

看似这是高门槛又零基础的高难度操作，但只要开了头，接下来便也能按部就班继续。在距离涞源县城10公里左右的西道沟村，一片200亩的土地正好经过了3年休耕期，今年春天，崔起华在当地政府的协调帮助下，第一次踏入西道沟村的200亩土地时，地上的蒿草比他还高。

崔起华在地里忙碌。涞源县委宣传部高翯 摄

得知中科院博士生的“返乡扶贫梦”，涞源县当地不止提供了土地，同时还为他办理了万元无息贷款，用于发展养殖业。有同学朋友得知崔起华的想法，加入了他的团队，甚至农科院和当地农业局的技术专家也来帮忙指导。

今年5月19日是试验田开始耕种的第一天，按照崔起华的规划，200亩土地有一半被用来种植玉米，剩下的100亩分别种植谷子、土豆、绿豆和黄豆。他的想法很简单，“想做土地认领，消费者可以通过平台小程序认领一块土地，线上进行管理和监督。线下实体庄园会有专业农户根据用户指令进行除草、施肥。到了周末，认领者还可以跟家人一起到自己庄园休闲度假、体验农耕。”

既是博士生也是小学生

快三个月过去了，200亩试验田被附近县城的居民认领了四分之一，地里的庄稼作物长得怎么样?崔起华起初会说长得很好，“水和有机肥料充足，产量非常可观。”

但实际上，休耕3年的土地不止是农作物的沃土，也是虫卵杂草生长的温床，在不使用农药化肥的情况下，杂草还能依靠崔起华雇佣的近百名农民帮忙手工除草。但是，病虫害带来的影响却非人力所能解决。

即便是中科院的博士生，接触到真正的农业，崔起华更像是个小学生，地里干活的村民都成了他的老师。但是，有时候老师们面对虫害也是毫无办法。崔起华坦白地说，自己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想到，虫害几乎成为现阶段面临的最大问题，况且由于农庄的认领模式，需要在小范围土地上种植多种作物，也意味着虫害的风险在逐步增大。“谷子的叶锈病会传染，一旦发现病害，就需要把植株全部剔除。蚜虫也不断啃食植物叶片，蔓延的速度非常快。我们只能慢慢摸索方法。”

崔起华的有机试验田。涞源县委宣传部高翯 摄

8月中旬，不知道是否因为方法得当，或者只是度过了虫害繁殖的时机，试验田里的作物终于迎来第一个丰收期。这个阶段农活少，崔起华大多时间还是和伙伴们扎在田里，偶尔会去走访更多生态农场，崔起华有时候会感到困惑，“因为走访的人越多，越会发现面对有机农业，很多专家、学者、农场主都会有不同的看法和角度。”

崔起华说搞有机农业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更难些，但他不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困境，“我把这件事当做一个创业，现在这个阶段，我觉得是可以不断试错的，我们也不怕试错。”

崔起华之前说过，自己团队的最终目标是把试验田所在的村落打造成为一个田园综合体，为村庄500多户乡亲提供工作岗位，在给消费者提供有机食品同时，让脱贫后的老乡在小康路上走得更宽更稳，同时提供可复制的经验。

这个目标有可能实现吗?这个物理学博士说想再接着试试。